就在这时,一对猎户打扮的夫妇走了过来,陡然拦在了他们上山的路上。
二人停步,打眼一瞧。
那男子面相大是不凡,高庭阔目,方脸挺鼻,衣着打扮虽然粗鄙,却是四肢修长,浑身筋骨粗壮,一双手掌粗大有力,瞧着很是威悍冷峻。
那妇人却是面容姣好,身姿挺拔,英气勃勃,纵使粗衣亦难掩其姿色,此刻眼神带着三分凌厉,正疑惑地打量着二人。
妇人笑意盈盈地上前搭话,柔声道:“二位贵人请止步,实不相瞒,最近山上有猛兽出没,夜间不太平…
这会儿时候也不早了,无论二位想做什么…我劝你们还是请回吧!”
唐蓝不动声色地瞥了二人一眼,对着公子羽小声道:“既然山上不太平,我看天色已晚,要不…我们就回去吧!”
公子羽十分听劝,点了点头,微微一笑,抱拳道:“多谢二位提醒,我们这就回去了,这位姐姐谈吐不凡,小哥真是好福气了!”
女子抿嘴轻笑,让男子让开了道路,并邀请二人到家里暂时歇歇脚。
唐蓝摇头道:“不了…我们之前就歇息了,还是趁着看得见回去吧!”
女子问道:“从村子那边过来的?”
唐蓝点头,道:“一路游玩,不觉已误了时辰,辛得二位提醒!”
闻言,那男子面皮发紧,一言不发,妇人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。
公子羽解下了身后的包袱,递向农户男子,真诚地道:“刚刚还要多谢这位小哥提醒,小小礼物,聊表谢意?”
男子并不想接,可一旁的妇人却很自然地接了过去,笑问道:“二位贵人真是客气了,不知公子可否告知名姓?”
公子羽道:“在下单名为羽,二位…天色不早了,不如…就此别过!”
言罢,转身就走。
那女子死死地盯着公子羽的背影,皱眉思索,喃喃道:“羽…羽公子?这么年轻,江湖上…何时又出了这么一号人物?”
男子冷哼一声,寒声道:“我看这二人十分可疑,要不要…”
妇人看着锦盒,沉吟道:“不急,我先看看这是什么东西?”
男子制止了她的动作:“你小心着点…算了…还是我来吧!”
掂了掂盒子,感觉里面有物体碰撞发出的声音,又比了长度,只觉得很是奇怪。
就像刚刚那两个人一样奇怪。
这时节,此处有什么好玩的,春日里刚刚化冻,大地光秃秃的,风大枯冷,还伴有黄沙,居然一路游玩到此处,还准备上山…走之前又特意送上这盒子…
难道…他们有神经病吗?
还是试探?
念及此,他只得全神戒备,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,等瞧见了里面的东西,瞳孔猛地一缩,霎时间面色大变。
“啪”的一声,他猛然就又合上了盒子。
似乎是担心自己看错,男子再次打开,仔细瞧了瞧,这才将盒子裹好,抱得死死的。
夫妇二人对视一眼,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可思议和惊惶。
男子哆嗦地道:“月儿,你可看清楚了,是不是那个…”
女子点头,凝重地道:“我看清了!”
男子抱紧了盒子,紧张兮兮、疑神疑鬼地四处张望,道:“那…那两个人…”
女子强自定了心神,斩钉截铁地道:“这件事情,已经不是我们可以处理的了,必须尽快上山了!”
话分两头。
公子羽和唐蓝终于赶在黄昏之前回到了马车上,却并不急着赶路,反而丢开了马儿的缰绳,让它慢慢镀步,任由马车龟速前进。
唐蓝坐在车内,大开车帘,一阵微风吹过,她不由地紧了紧狐裘。
见公子羽披着黑色斗篷坐在外面,好一派散漫模样,不禁疑惑道:“夫君,刚刚那两个人…都是高手!”
公子羽随意回道:“他们当然是高手,不是高手,也不会来看大门了!”
唐蓝搜肠刮肚,想要找出那二人的身份,只可惜数年没有坐镇金风细雨楼,她的记忆中并没有那二人的资料。
不禁揶揄道:“看来,你那位“朋友”“排面”还很大啊!那你今儿这一遭…是何意?”
公子羽丝毫也不尴尬,笑道:“我这位“朋友”,何止是“牌面”大,心胸亦是开阔,我反正是远远不如了!
既然他不愿在家里见我,那就只好辛苦他自己出门一趟了!”
言罢,他顺势往车内一躺,困在了唐蓝的膝上,看着天际露出脸的圆月,笑盈盈地道:“蓝儿…今晚的月色好美啊!”
清冷而皎洁的光芒,慢慢自云层后挣脱而出,月色朦胧,大地亦朦胧,神秘不可测,却让人沉醉,犹似在梦中。
在一片朦胧迷离的夜色中,有一道朦胧的白色身影,正在朝着梦境而来。
月光如水,月色溶溶,心亦似水般温柔缱绻,纯净皎洁。
唐蓝的心,似乎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般宁静平和过,哪怕只是像现在这样,只是呆在夫君的身边,就已经足够让她满足了。
唐蓝看着似乎要睡去的夫君,暗道:“月圆之夜,山水交融,人的心…似乎也靠得更近了!”
“唰~噗漱漱~”
衣袂声传来,一道疏离朦胧,恍似月光的身影,已然掠过了马车,毫不停留,继续向前。
另一道更淡的影子亦跟了上去。
夜月,凄风,芦苇荡里,水声潺潺,野鸭子睡的深沉,猛然被惊醒,却又来不及发出声来,就地装死。
淡淡的影子似是淹没在了月色中,月白色的影子,却更像是在闪闪发着光。
“你来了!”
“专门在等我?”
“是啊…要见你一面,还真是挺费劲儿的!”
“羽…羽公子?见我做什么?”
“送礼!”
“既然你的礼…我已经收下了!那你的人…不妨便也留下来吧!”
“你确定?”
气氛渐渐凝滞,空间像是平静的水面,似是被人投入了石子,迸发出来了一圈圈的涟漪,相互碰撞、抵消。
二人谁也没有动,只是放出了气势。
可随着气机相互试探。
他们的身影,竟是早已已瞧不分明,浑身的气机层层叠叠,相互碰撞交锋,似是全都被封锁在这方寸空间,就连声音和画面都传不出来。
天地内外,似乎隔了一层毛玻璃,界限分明,再也瞧不清里面的情形。
良久,沉重凝滞的气机似是已到了极致,封天锁地,空间脆弱得像是玻璃,无形的力量作用于心田,压迫得人再也喘不过气来。
恍惚间,伴随着一道清朗飘渺的声音,那股可怖的力量,也随之消泯于无形。
“如何?”
“居然是你?你…和他…
不可能…这怎么可能?
那可是…他怎么敢…他居然舍得?”
“心痛、沮丧、失落和迷茫?你到底是还没能彻底放下吗?”
“收起你这幅表情,你以为你是以什么样的姿态,来跟我说这句话的?
别在我面前,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,你凭什么以为,你和我不同?”
“确实是没有分别~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我,你也在我身上看到了你~”
“所以,你是来让我彻底死心的?”
“我只是在担心你!”
“担心我?”
“你现在,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,还想做什么?”
“你知道我想做什么?”
“无论你想做什么,也永远都别想摆脱…除非…
知其白守其黑,你已经败过一次了,难道还想再败第二次吗?
这一次,如果再败了…你还想再失去什么?你还能再失去什么?”
“你…你真的知道…原来如此!那你呢?”
“我…我不甘心!”
“……”
月光蓦地暗了!
蒹葭凄凄,野鸭子扑漱着翅膀,飞快地逃离了芦苇荡。
寒塘鹤影,冷月无声,露水结为白霜,天地…似乎突然就冷了起来,寒风刺骨,风沙似乎要来了。
“夫君,出来两天了,我…我担心飞飞,我想回去了!”
“…是该回去了,我也已经很久…很久…都没有抱过鸿飞了!也不知道他还认不认得我?”
“原来…你还知道…”
“回去吧…”